月清欢

浮生尽意,百事从欢

楚夏(18~32)

  18 “龙王苏醒的消息被公开,是学院历史上最大的危机,事实上执行部能够调动的精锐已经分为不同的小组,倾巢出动。”施耐德说,“学生也出动了两个小组,另一组包括恺撒·加图索、陈墨瞳和夏弥。”

 “哦呀,这次终于不是灯泡了么?”路明非心想。没有分在一组,也许是学院故意的吧?否则大家都很尴尬。

  满腔愤懑的芬格尔愣了一下,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圈,伸长了脖子冲路明非和楚子航挤眉弄眼:“我说,你们两个还真是悲剧啊!暗恋的妞儿都跟恺撒一组!不如我暗恋恺撒好了!这样我们三个暗恋的人组个团,我们这悲剧团就悲到极致了啊!”他扭头又冲着昂热嚷嚷,“我说校长,这团队分配太不均匀了吧?那边是三个‘A’级,还有两个是高年级,每个都能独当一面,我们这一组就是一个暴力分子带两条废柴么?”

 “不能这么想,那一组是一个一年级、一个三年级加一个四年级,你们这一组是一个二年级、一个三年级加上你一个九年级,你们才是资深团队啊。”昂热淡淡地说。

 “喂!能这么算么?”芬格尔抗议,“看起来我一个就顶他们三个了啊!”

  副校长二话不说,把拴住芬格尔双手的皮带又紧了紧。

 “不开玩笑了,派出恺撒不是我的决定,是校董会的意见,”昂热说,“楚子航的血统仍是‘存疑’,校董会坚持要求增加一个组。陈墨瞳和夏弥作为组员则是恺撒的选择。”

 “这是明目张胆地挖墙脚吧?”芬格尔盯着楚子航的眼睛,认真地说,“我可不是挑事的人,但是跟师弟你说句真心话,要是有人挖我的墙脚,我说什么都得跟他玩命!

  楚子航没有回答,他凝视着灯光,好像一直在神游。

 “好吧好吧,瞅瞅我都和什么人一组,一个怂蛋和一个面瘫男,”芬格尔觉得再怎么折腾也没人会响应了,长叹了一声,

 

19  研究人员用指甲旋转底部的螺丝,把打火机放在桌面上。这银色的小玩意儿开始播放普契尼《蝴蝶夫人》的咏叹调。这种感觉清新又微妙,一只银色的打火机,微微震动着高唱《One Fine Day》,抒发一个日本女人等待丈夫的万种柔情,嘹亮欢悦,音质极佳。

  夏弥眼里亮着桃红色的心形,一把抓起打火机:“这个我可以拿走么?”

  恺撒耸耸肩:“没问题,你想不想连那台肩扛式狙击炮也拿走?”

 “免了。”夏弥兴高采烈地把玩打火机,细而锐的火光射出,足长七十厘米,世界上再没有这么熊熊燃烧的打火机,简直是柄光剑!

  恺撒看着她兔子一样的身影和起落的长发,心想这女生要么是神经回路太粗大,要么就是那种适合进装备部的疯子。

  他走到夏弥后面,因为比夏弥高很多,所以半弯腰才贴近她耳边,好像逗一个小女孩:“我帮过楚子航一次可不意味着我是他的朋友,对手永远是对手,你不担心是在接受敌人的礼物?”

 “我是来当卧底的啊。”夏弥收好打火机端起盘子,把脸埋进去吃蛋糕,连嘴角都是草莓酱,     “我是楚子航的绯闻女友你不知道么?”

   “我知道我知道。”恺撒只有点头。

领域内有可以燃烧的物质,它就会‘命令’那物质以最快的速度燃烧,结果就是爆炸。理论上

 20  “爹疯疯一个,娘疯疯一窝啊。”夏弥悄悄地对恺撒说。

  副部长听见了,却不生气,桀桀而笑,像是看见腐肉的乌鸦般,推门出去。他和门外站着的女孩擦肩而过,那女孩伸出手正要敲门。副部长看都没看她一眼,似乎那根本就是团空气。恺撒看到她,脸色却微微变了。

 “让我们单独谈谈可以么?”他对夏弥微笑,满是哄孩子的口气,“如果你要吃蛋糕,自己去冰箱里拿。”

 “唔,真慷慨……没问题!”夏弥从女孩身边闪过,两个人彼此对视了一眼,礼貌地微微点头致意。

  女孩坐在沙发上,她手里是一只沉重的信封袋。

 “你很守约。”恺撒打量她,带着审视的意味,“喝一杯什么么?”

 “用不着,把东西交给你就好了。”女孩把信封袋扔向恺撒,“这里面就是我帮楚子航影印的资料,都是狮心会保存的羊皮本,有些已经缺损得很厉害了。”

 “不过,楚子航让你经手这些东西,是因为他相信你。而你这么做算是背叛他么?”

 “这跟你没关系,我们之间的交易就是这样,你在听证会上支持楚子航,我就把这些影印件给你。”女孩毫不回避恺撒冷冷的目光,“我们之间的交易完成了,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我还有一篇论文没完成。”她起身向外走去。

 “他发现这个世界上不止他一个人理解了‘爆血’,会不会恨你?”恺撒欣赏着她修长的背影,“这是他的财富啊,你没有征得他的允许就动用了。”

 “他只是个死小孩,不懂管理自己的生活。”女孩的口气里透着不耐烦。

 “死小孩?”恺撒一愣,“我一直看作对手的人,只是个死小孩?”

  女孩回头,漆黑的眼睛里透着认真:“是的,死小孩。不同的死小孩是不一样的,无助的时候,有的死小孩会哇哇大哭,有的死小孩就会犟着脖子低着头走自己的路。他就是那种犟着脖子的死小孩。但是不管哪种死小孩都要人帮忙。”

 “为他付出的是不是太多了点?”恺撒靠在窗边,眺望灯火通明的“奠基之井”废墟工地,装备部连夜工作,恨不得把每立方厘米土壤都送进实验室分析,“我很抱歉,如果我知道你这个时候来,我就会让夏弥在别的房间里等一下。”

 “没关系,我喜欢他……跟他喜欢我,是没有关系的两件事。”女孩垂下眼帘。

 “我会把他平安地从中国带回来,因为有我在他根本不会和龙王对面。但是那之后他会选择夏弥或者你,就不是我的事了,有些事……如果我是你我会争取。”恺撒举杯,“晚安,苏茜。”

 

21 楚子航盯着投影屏幕,“师兄,你以前有女朋友么?”

 “喂……这是什么神转折?前言后语之间不需要一点衔接么?你们理科的果然都是些愣货!”芬格尔吃了一惊。

 “对不起,忽然想起,不方便回答就算了。”

 “有什么不方便?那是我辉煌的战史!情场不朽的丰碑!”芬格尔猛地坐起,“我也曾是人见人爱的‘A’级!在我入学的头几年,我也是你这种游戏花丛无往而不利的好汉!倾慕我的女生在情人节排队送巧克力给我,多到我不得不把它们拿来做成巧克力酱,够我抹一年的早餐面包!”

 “所以是有女友的?后来分手了?”楚子航认真地看着他。

 “伤口被你戳到了!”芬格尔捂胸。

 “抱歉,我只是想咨询一下……如果你喜欢一个女孩,从来没有表白过,她就要嫁人了,你会跟他说么?”

 “你是关心那个废柴的心理健康么?”芬格尔明白了,“我估计我不会说……”

 “那么你的选择和路明非一样。”楚子航若有所思地打开一罐可乐。

 “我为什么要跟她说?”芬格尔一瞪眼,“我会选择先爆掉新郎!”

  楚子航沉思了几秒钟:“如果他不说,被隐瞒下来的感情就一钱不值。有一天他会带着这种感情死掉,甚至没有人知道。那为什么不说?”

  芬格尔又仰天栽倒在床上:“感情这个东西,有的人的很值钱,有的人的就很垃圾。比如废柴师弟的感情就一钱不值,恺撒能给诺诺的废柴师弟都给不了。感情是个神圣的字眼儿,但不是硬通货,不能用来换吃的。别因为喜欢谁就觉得自己的感情很珍贵啊朋友,他那种没用的感情,还是尽早忘掉比较好吧。”

 “可你刚才说你会爆掉新郎。”

 “每个人不同啰。比如你这种神经病,你一旦喜欢上了什么女孩必然惊天动地,如果她要嫁人,就算花车已经出发,你也会一枪轰掉车轴去抢人。”芬格尔说,“但废柴师弟是个软蛋,就算恺撒邀请他当伴郎他都不知道怎么拒绝,他会穿得西装笔挺地站在诺诺背后看她嫁进加图索家,回来灌上两瓶红酒睡得像头死猪。他最凶狠的一面也就是在《生化危机》里举着霰弹枪冲向成群的僵尸,一边轰僵尸还一边流口水。”

 “不发疯的感情没有价值?”

 “可以这么理解。”芬格尔摇头叹息,“一个只会闷骚什么都不敢做的怂蛋,他的感情就很廉价啊!不,不是廉价,是傻逼透顶!”

 “傻逼透顶?”楚子航咀嚼着这四个字的意味,“什么人能算作傻逼透顶?我知道这四个字是骂人用的,可是好像什么人都能骂,没有具体涵义么?”他是个有语言洁癖的人,基本上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都能毫无删节地写进中学课本,而且是理科课本,纯粹陈述事实的口吻,语气没有半分起伏。

 “这个……”芬格尔挠了挠乱蓬蓬的脑袋,“一个中国人问一个德国人如何解释傻逼透顶……本身就很傻……这个词基本上可以概括一切让人烦又看不起的废柴,用在师弟身上大概是……那种明知道什么事情不可能,还非要揣着希望,一直怂一直怂,有时候却会为这种事热血上脑,跟疯子似的,可是该到自己勇一把的时候又怯了……就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死小孩,还他妈的超固执,还是个软蛋,我靠!一切的缺点他都有了,你看他不是傻逼透顶么?”

  楚子航沉默了很久,微微点头:“我明白了,确实傻逼透顶。那师兄你当初是怎么分手的?”

 “我靠!又来神转折,你这好比咨询专家整容的事情,可专家忽然问你的阑尾还在不在!”芬格尔嘟哝,“好吧,是因为我那时候也傻逼透顶……”

 “每个人都有傻逼透顶的时候吧?”楚子航淡淡地说。

  敲门声传来,跟着是捏着嗓子的声音:“鼹鼠鼹鼠,我是地瓜!”

  楚子航起身开门,扛着大包小包的夏弥探头进来跟芬格尔打手势:“哇噻,真乱诶!传说中的男生宿舍么?养蟑螂当宠物的男生宿舍么?我可以进来么?能不能先让你们的宠物闪开,我怕会踩到那些可爱的小动物……”

  她穿着波西米亚风的格子长裙和直筒鹿皮靴子,还有一件酒红色的羊皮小夹克,脖子上缠着紫色的长围巾。谁也摸不清她穿衣的风格,反正每次看到她都会让人眼前一亮,大概是家里有整整一个步入式更衣间的衣服,让她对比搭配。

  “师妹太漂亮了!来让师兄看看你的腰围长没长……”芬格尔张大怀抱。

  夏弥把一块奶酪蛋糕砸到他脸上:“是怕你们饿死给你们送吃的来了!诶?怎么不见路明非?”

  “你路师兄出外修行去了,有阵子不会回来,两年之后会跟我们在香波地群岛重逢。吃的给我们分了就好,是北京小吃么?”芬格尔双眼发亮。

  “嗯呐嗯呐,”夏弥坐下,在大包小包里摸索,“我是北京人嘛,今天要回家看爹妈啰,就去买了一圈东西,顺便给你们买了点吃的,虽说你们这组有两个中国人,但是看起来芬格尔师兄你的自理能力反而是最好的诶。”

  “过奖过奖,就是走到哪里都能找到食物的求生本能,天生的。”芬格尔很得意。

  “稻香村的点心、蜜饯、十八街的麻花……这是天津的……还有天福号的肘子,”夏弥一件一件往外拿,“够你们吃几天了。”

  芬格尔按胸:“啊!这汹涌的幸福感,你果然是我们组派去卧底的吧?就知道师妹你心里还是向着我们的。”

  “因为芬格尔师兄你最英俊嘛。”夏弥龇牙笑。

  芬格尔转向楚子航,用力拍胸脯:“看!师弟,你们还是得靠师兄我的色相才能摆脱终日吃垃圾食品的悲惨生活!”

  楚子航懒得搭理这两个活宝,冲夏弥点头打招呼之后,他一直盯着墙上的北京地图思索。

  “北京的地动数据?”夏弥走到他身边。她的专业偏理科,一眼就明白了。

  楚子航点点头:“但垃圾数据太多,干扰太大。就像风吹开湖面,湖面上都是水波,我们就找不到那条鱼吐出的泡泡。”他拍了拍那张地图,“那条鱼就在湖面下藏着,它彻底苏醒的那一天,会以龙的形态忽然击破水面,那时候就来不及了。”

  “他目前还是人类形态,为了彻底苏醒,他应该正在异化为龙类的躯体。”夏弥说。

  “是的,否则他不能制造火车南站和六旗游乐园的两起事件。他总不能以龙类形态飞到美国去。”楚子航说,“但人类形态的龙,能力会被制约,这在龙王诺顿身上已经被证明了。”

  夏弥盯着地图:“异化为彻底的龙类需要时间,等于再进行一次孵化。我跟爹娘说师兄你很照顾我,他们说想请你去家里吃个饭。”

  楚子航一愣,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芬格尔的大嗓门:“又是你们理科生的神转折么?喂喂,这就是传说中的‘见父母’么?”芬格尔捂脸,“可耻地萌了!”

  “萌你妹啊!”夏弥扭头恶狠狠地说,“只是请吃饭而已!”

  “那为什么没有我?”芬格尔跳起来质问。

  夏弥一愣。

  “显然没有我吧?分明就是没准备叫我嘛!心虚了脸红了!我靠!我就知道你们小女孩觉得师兄我是大叔了!说什么师兄最英俊都是骗我的!”芬格尔满脸愤怒。

  “我不认识你……”夏弥捂脸扭头。

  楚子航咳嗽了一声,迟疑了几秒钟:“你也看到了,这里已经忙成一团了,大概没时间过去,谢谢你父母的好意吧。”

  “吃饭而已嘛,几个小时总是有的,我哥哥听说之后很想见你的,”夏弥捂住耳朵,“在电话里大声说什么姐姐姐姐我要大哥哥陪我一起玩什么的,吵死人吵死人吵死人,我也是没办法才来邀请你的嘛!”夏弥把脸凑到楚子航面前,“赏个脸赏个脸赏个脸?”晃着脑袋眼珠子骨碌碌转。

  “我……”楚子航语塞了,“我不太会陪人玩……”

  “他不是你哥哥么?为什么叫你姐姐?而且你以前说是你弟弟?”芬格尔很好奇。

  “是御姐的姐!”夏弥吐吐舌头,“他生来有点发育缓慢,智力就像小孩啦,所以他总觉得我是他姐姐。”

  “说起来帮助未成年人就是我们卡塞尔学院的传统美德啊!”芬格尔挺胸,“我责无旁贷!楚子航你也责无旁贷!”

  楚子航无可奈何:“什么时候?”

  “大后天中午吧,包饺子你看如何?”

  “好的。”楚子航点了点头。

  “呀嘞?可是大后天中午我有安排了。”芬格尔忽然说,“虽然我很想陪你去,但实在不巧,你自己去师妹家吃饭吧。”

  楚子航傻眼了:“你……有什么安排。”

  芬格尔抖了抖自己蓬松的长发,让它显得有点特立独行的感觉,一整衣襟,昂头:“参观北京798艺术中心。”

  “你耍我的吧?”楚子航在心里说。

  “啊,师兄你要去798么?那里有几个不错的美术馆,我给你画个地图……”夏弥已经坐到床上去了,在一张白纸上给芬格尔画地图,完全没有人再理睬楚子航,好像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很自然很合理。大后天中午,责无旁贷的楚子航将代表卡塞尔学院这个具备优良美德传统的贵族学院去夏弥家吃饭,并且带她的哥哥玩。

  楚子航忽然明白“摔”这个字为什么老被人用在网上。就是那种很想把键盘摔这两人脸上的感觉啊!从一开始就是骗局啊!什么时候卡塞尔学院有帮助未成年人的传统了?那帮杀胚什么时候管过未成年人啊?

 

22  夏弥拎着大包小包,在翻飞的落叶中跑过。楼道里弥漫着烧煮晚饭的香气,她鞋跟留下的声音好像一支轻快的音乐。

 “我回来啦!”她推开门,大声说。

  回答她的是风吹着树叶的哗哗声,阳光扑面而来,在背后拉出修长的影子。


23 “我不知道你到底在犹豫什么诶,你要是和恺撒举行婚礼我还可以去当你的伴娘,你看这样也许能捎带着撮合我和伴郎,听起来就非常合理!”苏茜从北美发来的短信。

  “喂,你是已经放弃楚少了么?”诺诺回复。

  “你听过《爱情买卖》没有?”

  “那首……农业重金属风的歌?”诺诺一愣,那首喜气洋洋烂大街的歌似乎不是苏茜的菜。

  “爱情不是你想卖,想买就能卖,让我挣开,让我明白,放手你的爱。”

  “有点难过诶,妞儿,我一直觉得楚子航跟你必定是一对儿的……”诺诺默默地读着那句歌词,心里好像有酸楚的液体流淌出来。好孤独啊,原来这么烂大街的歌词也可以念白得那么伤心,仿佛能感觉到苏茜那枯槁的语调。

 

24 他不是不知道苏茜喜欢自己,也不是不懂夏弥的意思,懂了又能如何呢,他已经被魔鬼的手捏在掌中了。楚子航拿出夏弥留给他的那张卡片,默默地读着那个地址,“31号楼15单元201”,一个工厂的小区。想必夏弥的父母就是那种老国企的干部吧?见了面会很认真地问楚子航的家境什么的,带着审视又期待的眼神。可怎么回答呢?其实不该答应夏弥的,只不过没能忍心拒绝。作为一个不知道命有多久的人,没能力做出许诺……

  可为什么又答应了呢?

 (一直觉得所谓"爱情",就像是法律上关于“不可抗力”的描述——无法预见,不能抗拒。他以不可抗拒的姿态,不可预见的降临。)

 

25“你去过尼伯龙根么?”

  “没有,那鬼地方谁乐意去?”酒德麻衣说,“不过小白兔二号去过。”

  “楚子航?”

  “对,他去过那个不属于活人的地方,现在是召唤他的时候了。嗨小白兔,别睡觉了。”酒德麻衣按下回车键。几行代码被压缩成一个小数据包发送出去,它会在北美转一圈,经过六个国家的网络中转,然后悄无声息地混入诺玛的网络,最后进入楚子航的笔记本。

  “这个小东西叫‘芝麻开门’,会帮他重新找到进入尼伯龙根的路。”

  “只有一只小白兔能从狼窝里活着出来对么?”薯片妞问。

  “是的,又帅又乖又礼貌但是有点冷血的小白兔会给又怂又烂又无能的小白兔铺好屠龙的道路然后死去,这个情节虽然有点俗倒也不失戏剧性嘛。”酒德麻衣懒洋洋地说,“反正一切都取决于编剧的意思,编剧的人是个后妈,只有他选中的人能活下来,剩下的就只有感慨运气不好啰。”(好难过啊,把自己作为筹码一股脑地押上去还只是一个为别人铺路的小白兔。)

  “有点可惜啊,是个不错的大男孩。”

  “反正不用他来铺路他也活不了很久了,他跟我们一样是蹲在命运赌桌上的人呐。”

  “什么意思?”

  “把自己作为筹码一股脑地押上去了呗。”酒德麻衣说,“原本他剩的时间也不多了。”

  

26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一条新的短信进来,“亲爱的用户您好,移动小秘书提醒您今天中午12:00在夏弥同学家共进午餐,请提前安排时间。”楚子航没有订什么手机小秘书的服务,发信人就是夏弥,大概是她临睡前的捣蛋而已。

  楚子航犹豫了一下,调头原路返回。时间还没有紧张到那个程度,根据夏弥的消息,恺撒那组目前还在莺莺燕燕卿卿我我。他今晚可以写一份完整的报告给施耐德教授,然后做好各种准备,明天中午去夏弥家吃个午饭,然后再研究地铁沿线的震动来源。

  他连去夏弥家吃饭的衣服都买好了,就挂在酒店的衣柜里,他是个永远守约的人。这些天他的日程表上都是建模计算、计算建模的流水作业,除了一件,“去夏弥家吃饭”。

  这是流水中的礁石。

 

27  言灵·君焰,青铜与火之王一脉的血统引发的“君王怒火”。

  楚子航确实是个杀胚,因为语言是弱项,所以每次动手前的发言都不太给力,所以每次都是神转折。

 

28  前后的车厢都有黑影扑了出来,头顶落下的已经是石块了,孵化出神奇的古老物种,放眼无处不是敌人。

  楚子航撕开了身上的衬衣和那件让他看起来有些幼齿的带帽绒衫,“君焰”点燃了这些衣服,楚子航把它们挥舞如火的风车,凡是黏到的敌人都被君焰烧熔。

  但是这些东西好似完全不畏死亡,还是一再地往上扑,无休无止。楚子航抛出了衣服,它们上面附带的君焰之力在前后两截车厢里爆炸开来,碎裂的古铜色骨骸在空中粉化。

  楚子航赤裸的上身闪动着融金般的光辉,他扑入敌群中,红亮的刀刃把一具具的骨骸斩开,断口都如熔断的金属。

  这时他听到了尖啸的风声。大概只有在龙卷风的中心你才能听到那么刺耳的风声,空气在极高速度下变得像是固体那样坚硬,“一块”移动的空气可以打碎人的骨骼。楚子航从没有在龙卷风的中心待过,但他隐约记得自己曾经听过这种风声。

  对的!他想起来了,言灵·风王之瞳!夏弥的言灵。

  一个人影向他奔来,所到的地方一切敌人都被吹飞,绝不只是吹飞那么简单,敌人在半空中被撕裂,古铜色的骨骼粉碎飞落如雨。那个人撞在他的身上,和他后背相贴。楚子航感觉到后心传来了温暖。

  “言灵领域放到最大!”夏弥大吼。

  “君焰”和“风王之瞳”同时达到极限,极高的温度和极烈的火焰在强风的催动下形成了自然界罕见的奇观,“火焰龙卷”。飓风的中央一道摇曳的火蛇扭动着升空,数千度的高温在凝聚,而后火蛇碎裂,钻入了飓风的缝隙中。这场火焰龙卷席卷了整个隧道,把一切可燃的东西都化为灰烬,楚子航猛地一按夏弥的脑袋,扑在她身上,几秒钟之后被前方隧道反弹回来的冲击波经过他们的头顶,进入呼吸道,差点冲裂了他们的肺。

  一切归于沉寂,几秒钟后,夏弥从楚子航身体下面探出脑袋,紧张地左顾右盼。

  “我靠,居然还活着!”夏弥剧烈地喘息。

  “你怎么在这里?”楚子航靠在列车残骸上,剧烈的火焰爆炸把车厢之间的连接也摧毁了,车头跑了,他们却被留在了这里。

  夏弥抓抓头,有点不好意思,蚊子哼哼似的:“我晚上给你发短信你怎么没回?”

  楚子航一愣,他并不认为自己有义务要回每一条短信,夏弥只是提醒他,他收到提醒了,那就OK了,明天他自然会出现在夏弥家的饭桌上。

  “我睡前一时兴起啦……就查了查你的位置……”夏弥嘟囔。

  “你怎么能查我的位置?”楚子航又是一愣。

  “我上次玩你手机的时候偷偷跟移动公司订了一个搜索位置的服务嘛!”夏弥黑着脸大声说,“好啦好啦!很丢脸就是啦!我承认了又怎么样?我就是看到你的位置在东方广场,可是这时候东方广场早该关了,我忽然想到你跟我说过那个地铁传说的事……打你电话又打不通,担心你出事啰!”

  楚子航沉默了很久,摇摇头,无声地笑了。他听说过那个移动公司的服务,别人可以看到你的手机是从哪个信号站接入信号的。订那个服务的通常都是家庭主妇……用于监视老公。其实他根本不想笑,只是这么尴尬的话题,如果你不想继续下去,除了笑还能怎么样呢?

  “笑什么笑?要不是我你就危险了!我那么急着赶过来……你看我还穿着拖鞋嘞!”夏弥恼火地把脚伸到楚子航面前。

  楚子航看着那双漂亮的、冻得通红的脚,低声说:“谢谢。”

  “说起来深更半夜怎么会有地铁运营嘛?这里到底是哪里?”夏弥看他一直盯着自己的脚看,急忙缩回到那条波西米亚风的裙下,左顾右盼。

  神转折,或者“顾左右而言他”,总是这样的。

  “尼伯龙根,或者死人之国,”楚子航轻声说,“猜测终于被证明了,龙族真正的国度,并非存在于正常的维度中,它位于一个叫作尼伯龙根的奇怪维度,一个用炼金术构建的自有领地。如果我没有猜错,其实路明非进入的青铜城也是一个尼伯龙根,进去之后就会发现里面远比外面看来要大,路明非说过里面的一切看起来都是新的,因为时间不变化。”

  “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夏弥拾起一块古铜色的骨骼研究。

  “死侍。”楚子航轻声说,“被龙族血统吞噬的混血种,介于人和龙之间,生与死之间,失去了意识,就像是游魂……”他知道自己的结局大概也是这样。

  “如果是尼伯龙根,那么龙王也就在这里。”夏弥说,“可惜我们把地铁给炸了,大概它会带我们去找龙王的吧?”

  “没什么,沿着轨道,总能走到。”楚子航双手一撑,站了起来,从背后卸下黑箱放在夏弥面前,“可以帮我拿一下么?”

  夏弥怒了:“喂!师兄你没搞错么?我可是没穿袜子穿着拖鞋来救你诶!你还叫我帮你扛东西?你有没有人性啊?”

  楚子航急忙摆手:“不……我的意思是我背着黑箱不太方便……”

  “那我提着就方便了么?”夏弥瞪眼。

  楚子航觉得有点无力,按着额头轻轻叹了口气:“我的意思是,你穿着拖鞋不方便走,我可以背你……但是如果我背着黑箱,又会硌到你。”

  长久的沉默,夏弥缩了缩脑袋,小声说:“哦……”

 

29 “师兄你累不累?”夏弥问。

  “没事,你有多重?一百斤?只是负重一百斤从王府井走到苹果园而已。”楚子航淡淡地说。

  他正背着夏弥在隧道里跋涉,夏弥拿着手电为他照亮。轨道地基都是尖利的煤渣,她那双拖鞋在这里确实不管用。言灵能力虽然出色,但是身体机能并不是她的强项。趴在背上的她柔软得和普通女孩一样,而恺撒那整整一个团的蕾丝白裙美少女虽然也身材一级棒,但肌肉力量也是很过硬的,突击几个月换上泳装可以去参加健美小姐大赛,毕竟没有这样的体魄也别想扛着压满子弹的突击步枪完成越野。

  “这是在拐弯抹角地问体重么?”夏弥脸色黑沉沉的,“最近吃得有点胖,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楚子航无声地笑笑,懒得搭理她。他已经习惯了夏弥说话的方式,她胡搅蛮缠的时候,你大可以不理她,她也不会生气。

  夏弥忽然把手电光圈移到隧道壁上:“前方要到站了。”

  隧道壁上用红色的油漆漆着“102”,一个巨大的箭头指向前方。

  “102号站,福寿岭。跟在我背后,不要离得太远,随时准备发动言灵。”楚子航把夏弥放了下来,抽出了“村雨”提在手中。

  “呀嘞呀嘞!我一向是服从命令听指挥的。”夏弥举手敬礼。

  两个人贴着隧道壁缓缓地前进,说了也奇怪,解决了那些死侍和镰鼬之后,隧道壁中的骨骼们就不再苏醒了。好像是被侵入者强硬的杀戮风格吓到了似的。

  远处出现了月台的轮廓,没有一丝灯光,只有滴水的声音。极长的水泥月台沉睡在彻底的黑暗里,好像几十年没有人造访了。手电光圈扫到的地方都破败不堪,墙皮剥落,金属栏杆锈蚀,一根根白灰刷的大柱子支撑起顶部。脚步声在巨大的空间中反复回荡。

  夏弥紧张地抓着楚子航的……皮带,因为楚子航现在赤裸着上身,没有衣袖可抓:“这里比刚才还荒。”

  “跟真实的102站应该很像。这个地铁站不是民用的,所以很简陋,一点修饰都没有。如果在苹果园站藏起来不下车,就能跟着列车到这里。”楚子航忽然停下脚步,“有人刚刚来过这里。”

 

30 他往前走了几步,抬高手电,照亮了上方蒙着灰尘的白炽灯:“这个灯泡还是热的,所以不久前它还是亮着的,死侍或者其他什么死的东西自然不需要灯光。这里应该还有其他人。”他蹲下抓起一把灰尘,灰尘是古铜色的,被一块暗褐色的麻布盖着。

  “跟那些死侍的灰有点像。”夏弥捻了一点凑到鼻尖,完全闻不出任何味道,像是石粉,但是非常沉重。

  “嗨!师兄!看那个!”夏弥忽然高兴地蹦了起来,手指前方。

  备用铁轨上停着一辆检修用的小铁车。这种检修车的历史很老了,结构也简单,只是一张平板,纯靠人力压动杠杆推动。

  “检修车,你没见过么?”楚子航不觉得这东西有什么用。

  “完全不理解我的拳拳心意!”夏弥一脸恼火,“这样你就不用背我了嘛,我们可以坐那辆检修车继续往前。”

  “也好。”楚子航点点头。

  “给你减轻负担也看不见你说声谢谢,”夏弥瞪眼,“难道背着还蛮来劲?不觉得我重么?”

  “你的准确体重应该是九十八斤,还不到一百斤。按照你的身高来看,你全身的脂肪含量大概是23%,这个数据比正常脂肪含量要低不少,根据哈佛医学院的数据,女性脂肪含量低于22%可能导致不孕不育。所以你也许不用继续考虑减肥了。”楚子航跳上检修车,回头看着目瞪口呆的夏弥,“所以我并不觉得你重。”

  检修车在铁轨上飞驰。这古老的东西居然很好用,铁轨的摩擦力小,只要给它加一把力就能滑动很长的路,速度相当不错。

  夏弥开始陪着楚子航“嗨哟嗨哟”地使劲压了一会儿,很快就累了,就转而抓住前面的栏杆,扮出在海船上眺望的样子说“左舷十五度”或者“满舵满舵”一类的白烂话。楚子航又想起初见她的时候觉得是看到了一个女路明非,内心世界广阔又无厘头,思维像个发疯的兔子那样蹦来蹦去,像楚子航这种思维通路笔直如弹道的家伙永远也抓不住那只兔子的尾巴。

  “真无聊,你都不会配合一下。”夏弥扭头看着楚子航。

  “对不起。”楚子航淡淡地说。他的精神完全集中在听力上,以求在前方或者后方有敌人逼近的时候迅速察觉,在这件事上他远远不如恺撒。

  “小时候有人陪你玩么?”夏弥靠在栏杆上,歪着头。

  楚子航想了想:“周末我妈妈和继父会带我去游乐场。”

  “真是少爷的生活。”夏弥一脸鄙夷,“你有朋友么?”

  “没有。”楚子航顿了顿,“我不太会玩,我要是有你那么会玩,也许就有朋友了。”

  “我也没有朋友。”夏弥撅起嘴,坐了下来,把双腿伸到栏杆外,风掀起她的额发,她又开心起来,“喔喔!和过山车一样!”

  “你还喜欢过山车?”楚子航说,“六旗游乐场之后还没来得及感谢你。”

  “没事啦,同学嘛,你要怎么感谢我?请我去水族馆还是看电影?”夏弥转回头来挤眉弄眼。

  楚子航答不上来,在摩天轮上他就因为这个话题被夏弥噎得够呛。她像个兔子似的在你面前一个劲儿地蹦,你弄不清这是因为她的无厘头,还是嘲讽或者是诱惑。要真的是诱惑,那真是刀剑齐飞无坚不摧的诱惑啊,但就是有种人总是慢半拍,除了拔刀砍人别的事儿都慢半拍,中了女孩的刀还要好一阵子才知道痛。

  楚子航低下头使劲地压着杠杆。

  “哦呀哦呀!给力给力!再快点!”夏弥挥舞着双手,“去香波地群岛!”

  芬格尔也说过这个烂笑话,是出自《海贼王》的典故,这部没完没了的超长篇漫画画到作者都觉得无聊的时候只好祭出“各自修行两年后在香波地群岛”重逢的大招来,两年后少年开始大叔化,萝莉都成小御姐,于是又有新故事可讲。香波地群岛,那是个重逢之地。楚子航看着夏弥的背影,想起和这个女孩曾在仕兰中学的同一片树荫下走过,忽然有些出神。

  “你没有朋友还那么能玩?”他说。

  “就是因为没有朋友,只好自己跟自己玩啰,我小时候一个下午就在床上滚来滚去也不觉得无聊,我爸妈都说我有点疯疯癫癫的,因为我自己跟自己玩一会儿就嘿嘿笑。”夏弥耸耸肩,“反正他们也很忙嘛要照顾哥哥,我就只好自己玩自己的啰。”她趴在栏杆上,把侧脸枕在胳膊上,大概是有点累了。

  楚子航看着她那一头柔软的发丝在风里舞动着,阳光雨露的味道似乎弥漫了整个隧道,手指忽然动了动。有种奇怪的冲动要把手伸进她的头发里,摸摸她的脑袋。

  是不是你也曾是倔强的小孩,低着头在人群里走过,不出声;离得很远看别人说说笑笑,也不出声;但是你心里有个很大的世界,夜深人静的时候,所有人都睡着以后,你躺在床上睁大眼睛透过窗户去看夜空,忽然难过,或者忽然笑得打滚儿?

  “希望事情能在明天中午结束,我陪你回家跟你家里解释。”楚子航说。

  “嗯,”夏弥轻声说,忽然她瞪大了眼睛,“别逗了!你玩我呢吧?我夜不归宿,第二天早晨带着一个男生回家跟我爹妈说,嗨,这是我师兄哦,昨晚的事情他想跟你们解释!我爹只会赏我们每人一个大巴掌说,解释什么?不用解释了!解释你妹呀!”

  楚子航表情僵硬,默默地低下头。

  他的眼角抽动了一下,直起身来,忽然间肩胛处的胎记好像要烧起来了。

  “你帮我看一下肩膀那里行么?”他转过身。

  “喂,你是在展示你强有力的肩大肌么?不用那么刻意啦,我在路上已经鉴赏过了,HOHO,好心动……”夏弥满嘴白烂话,但还是乖乖地凑过来细看。

  胎记颜色赤红,像是一枚烧红的硬币嵌在骨骼里。夏弥伸出指头戳了戳,“痛么?”

  “不,只是很烫,”楚子航忽然一惊,“有什么声音,你听见了么?”

  夏弥竖起耳朵细听,同时用手电四周扫射,“没有啊……”

  她把下面半截话吞回去了,就在检修车的旁边,她看见了一块界碑似的石头,表面简单地阴刻文字,用红色的油漆填满,只有一个数字,“100”。

  “一百?”夏弥愣住了,“什么意思?”

  “不是一百,”楚子航说,“是下一站的编号。北京地铁每一站都有一个数字编号,一号线从西往东编号越来越大。但最西边的苹果园站不是101号而是103号,因为还有隐藏的两个车站福寿岭和高井,编号分别是102和101,我们刚才已经过了那两站。编号再往前推就是100,意思是第零站……”他忽然愣住了,全身冰冷,脑颅深处传来阵阵剧痛。

  第零站?怎么可能是第零站?就算还有两个车站没有投入使用,也不会有人把它们编号为第零站和负一站。

  零是不该出现在常见编号中的,这个奇怪的数字是古代阿拉伯人发明的,是数学史上的巨大突破。它与其说是一个数字不如说是一个概括,空无的概念,它代表……“不存在”!

  “停下!别往前了!”楚子航想去拉检修车的刹车。

  这时候他终于听清了刚才的异响。那是汽车引擎的声音!后方隧道里透出雪亮的灯光,那辆伤痕累累的迈巴赫亮着大灯,沉雄地轰鸣着,沿着铁轨高速驶来,撞在检修车上。楚子航猛地扑过去把夏弥压在身下。检修车像是一颗被火药气体推动的子弹那样,沿着铁轨滑向幽深的黑暗。楚子航耳边风声呼啸,不像是滑行,仿佛向着无尽深渊坠落。

  被某种东西封锁了的记忆忽然苏醒了。“蒲公英”台风登陆的那天,暴风雨里那个男人开着迈巴赫,带他偷偷驶入封闭的高架路,那个奇怪的、被所有人忽视的入口……被柳树枝条遮挡的路牌……风曾经瞬间掀起树枝,让他看见了入口编号!

  “000”号高架路入口!第零号高架路入口!

  一切终于贯通了,为什么他总能在这一连串的事情里嗅到那个雨夜的味道,因为那一夜他也是在“死人之国”尼伯龙根之中!

 

31 屏幕上满是雪花点,信号很差,正在放的是周星驰的《赌圣》。这个巨大的迷宫大概都被这条龙控制者,荷官开始木呆呆的,后来满口台词,也不过是被这条龙控制了。他是看门人也是这里的主宰,但他的智力显然有些问题,对于这条龙而言,他们这些人似乎不应该称作“入侵者”,而是来陪他玩的人,他用一个赌局选拔他认为最好玩的人。就像一个小孩对于来家里的客人充满好奇。

  月台旁边堆着各种奇怪的东西,被分拣成堆的瓶盖、烟纸壳儿、指南针、色彩艳丽的包装纸……显然都是这条龙精心的收藏。反而是对那些精美的、古意的暗金筹码和古银筹码他并不在意,因为那些东西是这个世界里遍地可得的,瓶盖一类的东西却要从人类的世界运进来,更加难得。

  这条龙构筑了这个炼金迷宫自己生活在里面,像个宅小孩缩在自己的卧室里,而自己居然是来杀他的。想到这一点路明非不由得有点不舒服。

 

32 龙没法闪避,只能紧紧地用双翼把头部抱了起来,就像准备挨打的孩子。路明非忽然有点于心不忍,这东西真的是龙类么?就凭这智商?

检修车撞在龙翼上,瞬间熔尽。惊天动地的巨震,所有光与热都迸发出来,钢水四溅。路明非能听见钢水灼烧龙翼的可怕声音,爆炸把龙收藏的瓶盖激得四面飞溅,子弹般打在路明非藏身的石墩子上。路明非抱着头,蜷缩着,忽然明白了龙为什么要扫空月台,他是意识到强敌的到来,要把收藏的东西藏在自己的身后。就像是巨大的灾祸到来的时候,孩子把心爱的玩具藏在床下最隐秘的角落,以为这样它们就安全了

  但一切都无济于事,一块被爆炸激飞的碎片落在距离路明非不远的地方,那是电视机外壳的一部分,上面还有未熄的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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